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fù)。
第八最好不相評,如此便可不相續(xù)。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倉央嘉措
從二十多米高的塌方懸崖摔下去、滿臉是傷、沒有一點(diǎn)哭泣和放棄之意的益西,是我在這世上終于遇見的另一個自己。她聽說我是因?yàn)榱昵翱催^安妮寶貝的《蓮花》才決定去墨脫的,第一次別后便向跟我們一同從汗密走到背崩的楊洲虎打聽了這本書的大概內(nèi)容。當(dāng)那個黃昏我們重聚波密,走在滿是牦牛邁蹄揚(yáng)起飛塵的馬路上她忽然抬起頭對我輕輕說道:“星, 你應(yīng)該知足的,雖然墨脫路上沒有我這樣生死一線的經(jīng)歷,但至少有了半個蓮花,他是你的半個蓮花啊!”
第一天
日日夜夜地盼,終是又回來了。
下了飛機(jī),走到出口,因?yàn)閼艨诘脑?,被機(jī)場警察詢問,隔著候機(jī)廳的玻璃墻注視著闊別三年、依舊美如藍(lán)蓮的拉薩天空,-- -回應(yīng)每- -個向我拋來的問題。最后雖然身份證被扣下了,人終究還是給放行了。
一沐浴到拉薩的陽光,就感覺靈魂、大地、與萬物一同都被點(diǎn)燃了,即刻就將熊熊焚燒。為了我的戶口問題,-個下午跟著五輛警車輪替到了三個派出所。警察大哥們倒是不為難我,只是一路載著我向有關(guān)單位證實(shí)身份、了解來由,給我頒發(fā)一張暫居拉薩的臨時身份證。在火熱如焚的迷亂中,好長時間里我的腦子似乎被那種奇異的大火燒得空空如也,任由那些陌生的面孔把我?guī)ヒ灰粋€又一個陌生的地方。
闊別十三年,在機(jī)場的出口他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我,這個人就是后來跟我一起走完墨脫的人一- -C,我今生的半個蓮花。分別時,他留給我很多紀(jì)念,但我什么也沒留下,只愿這篇故事成為我和他的紀(jì)念,成為我們墨脫之旅的一個共同見證。
人生,有時候就像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輪回,驀然回首時,有的人、有的故事已退隱好遠(yuǎn)、好遠(yuǎn),成為回憶的天涯;再回首時,有的人、有的故事卻忽然而至、咫尺面前,然而伸手一觸的瞬間 ,卻又已淪為回憶的氣息,杳無影蹤。
在槐樹成蔭的大街上見到了普赤,果真比以前瘦了,多了些被生活磨練成熟的憔悴,沒變的還是她那副倔強(qiáng)的神情。拉著她的手,才真真切切覺得自己回到了拉薩。
晚上在阿里郎烤肉店吃的飯,C和W姐陪我喝了不少酒,整個店直到我們離開也就我們?nèi)齻€人,阿里郎一向人滿為患,不知為何這一夜 卻似乎只為我們?nèi)?、為我這個歸來者單獨(dú)供給。無名的小雨沙沙地落在在窗外的薔薇花上、嚼著往事、喝著拉薩啤酒,朋友在身邊靜候,這種感覺多么美好,就這么慢慢變老該多好!
反后,C帶我們?nèi)ニ诘岵芈肪€上認(rèn)識的一個綽號“瘋子”的驢友所在的輕音樂酒吧。出門不久,C到馬路中去招車的片刻,飄飄忽忽的我被一輛疾馳而過的摩托撞倒在地,伴著辛辣的疼痛感倒在地下那一刻酒意全消,忽然之間想不起自己在哪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直到他飛奔過來抱起我,才回過神笑了起來,原來我們在拉薩,這是多么甜蜜幸福,連疼痛也不覺得了。倒是他和W姐嚇得一個勁要送我到醫(yī)院檢查,但我還是堅(jiān)持不愿去。
不知怎么的,像個酒鬼一樣,到酒吧坐下后,一杯一杯繼續(xù)灌著自己在這座城市的回憶、心情和內(nèi)心莫名洶涌的情感。
酒吧的音響放著什么音樂,歌手的吉他彈唱著什么歌,醉醺醺的沉沉浮浮中,根本沒辦法聽清,但迷醉的心因?yàn)檫@些模糊飄渺的旋律始終有個著點(diǎn)。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已經(jīng)連眼前坐著些什么人也看不清了,所有的聲色世界此時此刻在我腦子里都混淆成一種捉摸不到的光斑,閃動在一片黑漆漆的心幕上,唯一真實(shí)、 清晰可辨的就是手上那枝雨中摘來的薔薇花彌漫的香味兒。
那個時候我對自己的身體和周遭完全失憶了,依稀覺著他來到了我身旁抱著我說了很多話,記不得也沒聽清那都是些什么話,只知道那些話就像散著香味兒的薔薇花本身,夾著雨水的清新與溫婉飄忽在我的心上。不知道他這樣輕輕抱著我說了多久的話,才讓我喝完最后一杯往休息的地方也就是普赤的家里趕,扶我起身那一刻很想告訴他帶走桌上那枝薔薇,然而意識像凝重的鉛塊壓附在身體的最低處,怎么也表達(dá)不出一句話的意愿。在一路模模糊糊惦著那枝遺落的薔薇的無力感中靠著他的身體回到了那間小屋。途中,應(yīng)該抬頭看過拉薩夜晚的天空,但忘了那一夜的天空是什么模樣,有沒有銀蓮一樣的月亮、明珠以的星星或者碎裂的雪峰般的大片大片浮云?也隱約聽到巷口那兩只兇猛的藏獒震徹心扉的巨吠聲....
就這樣醉倒在拉薩的第一夜,什么夢也沒做,一覺醒來,時間還是凌晨兩點(diǎn),我想洗澡、想到外面走走,于是千難萬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走過熟睡中的W姐,來到廚房接水燒起來,至始至終,無法言喻,都被那種回到拉薩的亢奮支配、鼓動、攪擾著,片刻不息...